大话金瓶梅（166）贲四嫂带水会情郎

到了第二天，也就是初八这一天，西门庆打听到何千户的家当都已经搬到了夏家的房子里。于是，他送去了四盒精致的茶点，还有五钱银子作为折成手帕的贺礼。这时候，应伯爵突然到访。西门庆看到雪后初晴，但风很冷，就留应伯爵在前面书房里烤火，还吩咐小厮准备些菜肴，留他一起吃粥。西门庆对他说：“昨天乔亲家和云二哥送的礼物和折成手帕的贺礼，我都已经送过去了。你的人情我也帮你准备了二钱银子，已经送出了。你就不必再另送了，只等发请柬请他来喝酒就行了。”应伯爵举起手来表示感谢，然后问：“昨天安大人带来的那两位客人是来干什么的？他们是谁？”

西门庆说：“那两位，一个是雷兵备，一个是汪参议，都是浙江人，想在我这里设宴请客。明天还请杭州的赵霆知府，他新升为了京堂大理寺丞，是他们本地的父母官，因为是他们托关系来请的，所以不能拒绝。不过，他们总共也就出了三两银子的份子钱。”伯爵说：“一般来说，文官都比较精打细算，三两银子能做什么呢！哥哥你恐怕还得自己补贴一些。”西门庆说：“这个雷兵备，就是之前调查黄四小舅子孙文相的那个人，昨天他还跟我提起要撤销对他的指控呢。”伯爵说：“你说他记性不好，现在看来他还记着呢，非得摆了这场酒席才肯罢休。”

聊着聊着，应伯爵叫来应宝，说：“应宝，你去把那个小伙子叫来，让他见见你大爹（指西门庆）。”西门庆便问：“那是谁呀？”应伯爵回答道：“那是个年轻小伙子，出身于一个老户人家。他父母都已经去世了，从小就在王皇亲家里当差。现在他已经娶了媳妇，但因为和庄子上的其他仆人相处不来，就离开了那里。现在他没有事情可做，生活挺闲的。他和应宝是朋友，央求应宝帮他找个好人家投靠。今天早上应宝对我说：‘爹，你不如推荐他去大爹家里当差吧。’我就问：‘不知道你大爹愿不愿意用他？’”接着，应伯爵又问应宝：“他叫什么名字？你把他叫进来吧。”应宝说：“他叫来友儿。”

只见来友儿走进来，趴在地上磕了个头，然后站起身来，在帘子外面站着。应伯爵说：“要说他的身材和力气，那可真是没话说，搬轻搬重都不在话下。”接着问来友儿：“你多大了？”来友儿回答：“小的二十岁了。”又问：“你媳妇有没有孩子？”来友儿说：“就我们两个人。”应宝插话道：“不瞒爹说，他媳妇才十九岁，做饭、缝衣、针线活，大小衣服都会做。”

西门庆看那人低着头，双脚并拢，为人非常朴实，就说：“既然是你应二爹来推荐的，那你就好好在我这里当差吧。”吩咐下去：“找个好日子，写一份文书，让他们两口儿搬进来。”来友儿听了，又磕了个头。西门庆就叫琴童儿领着他到后面去，给月娘和其他人磕头。月娘就把原来来旺儿住的那间房子给了来友儿夫妻居住。

应伯爵又坐了一会儿，然后就回家了。应宝和来友儿一起写了一份投身的文书，交给了西门庆收存，并且给来友儿改了名字，叫做来爵，这件事情就不再细说了。

却说贲四娘子，自从她家的长子去了夏家之后，每天需要买的东西可多了，她总是拜托平安儿、来安和画童儿帮忙。西门庆家里的那些大仆人，经常在她屋里一起喝酒聊天。贲四娘子性格和气，每次都会准备好菜肴，或是茶水，只要他们需要，立刻就能送到。就算是贲四有时候从铺子里回来撞见了，也不会责怪他们。所以今天贲四不在家，还有谁能像她一样替他们忙活呢？玳安儿和平安儿在她屋里坐的时间就更多了。

初九日那天，西门庆和安郎中、汪参议、雷兵备一起设宴，请赵知府来喝酒，这些具体细节就不多说了。那天早上，来爵和他的媳妇就搬了进来。他媳妇到后面去给月娘和其他人磕头行礼。月娘见她穿着紫绸袄，外面套着青布披袄，下着绿布裙子，身材短小，长着一张瓜子脸，还搽脂抹粉，两只脚裹得翘翘的。一问之下，才知道她各种针线活都会做。月娘就给她取了个名字，叫做惠元，让她和惠秀、惠祥轮流，每三天上一次灶帮忙做饭，这里就不再细说了。

有一天，西门庆家门外的杨姑娘去世了。安童儿来报告这个丧讯。西门庆准备了一张插桌，上面摆放着三牲（牛、羊、猪）汤饭作为祭品，还封了五两银子作为香仪（用于祭祀的银两）。吴月娘、李娇儿、孟玉楼、潘金莲四位夫人各自乘着轿子，一同前往北边给杨姑娘烧纸钱吊唁。琴童儿、棋童儿、来爵儿、来安儿四个人都跟随着轿子，因此不在家。西门庆则在对面段铺子的书房里，看着毛袄匠给月娘制作貂鼠围脖。先做了一个围脖儿，让玳安送去给妓女郑月儿，并封了十两银子给她作为节日的礼物。郑家设宴款待，并给了玳安三钱银子作为打赏。

玳安回来后，向西门庆回报说：“月姨多次让我向您转达她的感谢，谢谢您的心意。前日她没能招待您，很抱歉。她给了我三钱银子作为答谢。”西门庆说：“你收下吧。”接着问他：“贲四不在家，你刚才从他屋里出来做什么？”玳安回答：“自从贲四娘子的女儿出嫁后，家里就没人使唤了，所以她经常拜托我们帮她买些东西。”西门庆说：“既然她没人使唤，你们就勤快点，多帮帮她吧。”然后，西门庆又悄悄地对玳安说：“你慢慢跟她说，爹想来看看你和看儿，你觉得怎么样？看她怎么回答。如果她愿意，你就向她讨个汗巾儿来给我。”玳安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他领会了西门庆的意思，答应下去照办。

西门庆回到了家中。这时，王经刚从顾银铺里取回了一只金赤虎和四对金头银簪儿，交给了西门庆。西门庆留下两对簪子在书房里，其余的则揣进袖子里，走进了李瓶儿的房间。他把金赤虎给了如意儿，又给了她一对银簪儿。另外一对银簪儿，则给了迎春。两人接过礼物，连忙磕头感谢。西门庆随即吩咐迎春去准备饭菜。

不一会儿，饭菜准备好了，西门庆吃过之后，又回到了书房坐下。这时，玳安慢慢走到他跟前，但见王经在一旁，便没有开口说话。西门庆见状，便支使王经去后面取茶来。等王经离开后，玳安才低声对西门庆说：“小的把您的话对他说了，他听后笑了。他约您晚上过去，叫小的把这汗巾儿给您带来。”

西门庆打开用红绵纸包着的红绫织锦回纹汗巾儿，闻了闻，只觉得香气扑鼻，心中大喜，连忙将它揣进袖子里。这时，王经端着茶来了，西门庆喝过茶后，又走到对门去看匠人做活去了。

突然有人来报：“花大舅来了。”西门庆说：“请他过来这边坐。”花子繇便走到书房的暖阁里，与西门庆作揖后坐下，感谢西门庆前几天的款待。两人叙话间，画童儿端来了茶，花子繇喝了茶后说：“门外有个客人，带了五百包无锡米来，但因为河面结冰，他急着要卖了米回家。我想着姐夫，这些米倒是可以买下来囤着，等价钱合适再出手。”西门庆说：“我无缘无故要这些米做什么？现在河都冻了，更没人买，等开河后船来了，米价还得跌。再说，家里也没银子。”随即吩咐玳安：“收拾桌子，准备在家吃饭，看看有什么菜。”又让画童儿：“去请你应二爹来，陪你花爹坐坐。”

不一会儿，应伯爵就到了。三人围在一起，围着火炉饮酒，又叫人烙了两炷饼来吃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只见吴道官的徒弟应春送来了节日的礼物和疏诰。西门庆请他一同坐下吃酒，并委托他办理李瓶儿百日祭的经文，给了他银子。一直吃到日落时分，花子繇和应春两人先起身离开了。后来，甘伙计收完铺子也被请来坐，与应伯爵一起掷骰子、猜枚谈话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掌灯之后。

这时，吴月娘等人的轿子到了，来安回来禀报。应伯爵问：“嫂子们今日都去哪里了？”西门庆说：“杨姑娘去世了，今天是她去世的第三天，要念经超度，我这里备了一张祭桌，又封了香仪，大家都去吊唁了。”应伯爵说：“她老人家也高寿了。”西门庆说：“大概也有七十五六岁了。没有儿子女儿，只靠侄儿养活，棺材也是我替她备下好几年了。”应伯爵说：“好好，老人家有了黄金入柜（指有足够的钱财安排后事），就是一场事了，这是哥的大阴德（指积德行善）。”说完，又喝了几轮酒，应伯爵与甘伙计告辞离开了。

西门庆起身走过来，吩咐后生王显：“小心火烛。”王显说：“小的知道。”看着他把门关上了。

这西门庆见没人，两天步就走入贲四家来。只见卉四娘子儿在门首独自站立已久，见对门关的门响，西门庆从黑影中走至跟前。这妇人连忙把封门一开，西门庆钻入里面。妇人还扯上封门，说道：“爹请里边纸门内坐罢。”原来里间槅扇厢着后半间，纸门内又有个小炕儿，笼着旺旺的火。桌上点着灯，两边护炕糊的雪白。妇人勒着翠蓝销金箍儿，上穿紫绸袄，青绡丝披袄，玉色绡裙子，向前与西门庆道了万福，连忙递了一盏茶与西门庆吃，因悄悄说：“只怕隔壁韩嫂儿知道。”西门庆道：“不妨事。黑影子里他那里晓的。”于是不由分说，把妇人搂到怀中就亲嘴。

两人一番混战之后，整衣系带，复理残妆。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五六两一包碎银子，又是两对金头簪儿，递与妇人节间买花翠带。妇人拜谢了，悄悄打发出来。那边玳安在铺子里，专心只听这边门环儿响，便开大门，放西门庆进来。自知更无一人晓的。后次朝来暮往，也入港一二次。正是：若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不想被韩嫂儿冷眼睃见，传的后边金莲知道了。这金莲亦不说破他。

一日，腊月十五日，乔大户家请吃酒。西门庆会同应伯爵、吴大舅一齐起身。那日有许多亲朋看戏饮酒，至二更方散。第二日，每家一张卓面，俱不必细说。

且说崔本准备好了二千两湖州绸绢货物，在腊月初旬出发，雇船装载货物，一路赶往临清码头。他让后生荣海看守货物，自己则雇了牲口回家，准备取车税银两。到了家门口，琴童出来迎接道：“崔大哥来了，请到厅上坐。爹在对门房子里，我去请他过来。”接着，琴童走到对门去找西门庆，却没找到，便问平安儿，平安儿说：“爹可能去后面了。”

琴童于是走到上房问月娘，月娘说：“你爹从早上出去，到现在还没回来呢？”琴童又到各房里，包括花园、书房都找了个遍，还是没找到。他在大门口大声嚷嚷道：“这可真是急死人了，不知道爹跑到哪里去了，怎么找都找不到！崔大哥都来了一整天了，一直让他等着。”其实玳安心里明白西门庆的去向，但就是不吭声。

没想到西门庆突然从前面走了进来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。原来他刚才在贲四屋里和贲四娘子亲热，现在才出来。平安儿打发西门庆进去后，朝着琴童吐舌头，大家都替他捏了把汗，说：“这下崔大哥可要倒霉了，肯定要挨几顿打。”

没想到西门庆走到厅上，崔本见了他，磕完头后交了书帐，说：“船已经到码头了，就是少了车税银两。我从腊月初一就出发了，在扬州和他们两个分了路。他们往杭州去了，我们则到苗青家住了两天。”接着，崔本又说起了苗青为西门庆办的事：“苗青替老爹花了十两银子，买了一个扬州卫千户家的女子，十六岁了，名叫楚云。那女子长得真是花容月貌，说不尽的漂亮。腰细如柳，脚小如钩，两只脚刚好三寸。她真有沉鱼落雁之容，闭月羞花之貌。而且她肚子里还装着三千首小曲，八百首大曲。苗青现在还养着她，替她准备嫁妆，做衣服。等开春后，韩伙计和保官儿会把她带到船上，来服侍老爹，给老爹消愁解闷。”

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，说道：“你直接把她从船上带来就行了。还麻烦他准备什么衣服、嫁妆，难道我家没有吗？”此刻的西门庆恨不得腾云驾雾，立刻飞到扬州，把这位娇美的佳人接来，享受一番赏心乐事。

西门庆陪崔本吃过饭后，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作为车税钱，并写了一封信给钱主事，请他多加关照。崔本道别后，前往乔大户家回话。平安见西门庆没有找琴童的麻烦，都说：“你这小子真是命好。今天爹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这么高兴，不然的话，你肯定要挨一顿打。”琴童笑着说：“还是你最了解爹的脾气。”

等到货物卸到狮子街时，已经是下旬时分了。西门庆正在家里准备送节礼，突然接到荆都监派人送来的帖子，询问宋大巡的题本已经上京多日，不知道旨意是否已经下来，希望西门庆能派人去察院衙门打听一下。西门庆立刻派了答应节级，拿了五钱银子，前往巡按公衙打听消息。果然，昨天东京的邸报已经下来，答应节级抄了一份回来给西门庆看。

邸报上写着的是山东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的一份奏本，内容主要是按照惯例举荐和弹劾地方文武官员，以激励人心，维护朝廷的统治。奏本中提到，官员的职责在于安抚百姓和抵御外患，以保障地方和民众的安全。如果官员不称职，就会导致处置不当，百姓受害，国家也无法依赖他们。

宋乔年在山东等地巡视期间，对官员的政绩和民情进行了详细的咨询和考察，并请求巡抚大臣进行鉴别。他根据了解到的情况，列举了一些官员的贤能和不足。其中，山东左布政陈四箴、廉使赵讷、提学副使陈正汇、兵备副使雷启元、济南府知府张叔夜、东平府知府胡师文等人，因为忠诚勤勉、治理有方、廉洁奉公、深得民心等原因，被推荐为应当奖赏和提升的官员。

同时，奏本也弹劾了左参议冯廷鹄和东昌府知府徐松两人，他们因为年老体弱、贪污腐化、纵容妾室通贿、毁谤公堂、搜刮民财等原因，被建议应当立即罢免。

此外，奏本还推荐了左军院佥书守备周秀和济州兵马都监荆忠两人，他们因为胸怀宽广、经验丰富、深得军心、善于治理盗贼等原因，被建议应当立即提拔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清河县千户吴铠，他以干练之才、精通卫守之法，善于指挥军队、储备粮食，深得士兵和百姓的信任和拥护，被赞誉为地方的保障和国家的屏障，建议应当特别提拔，以激励其他官员。

最后，宋乔年请求皇帝采纳他的建议，并付诸实施，以确保官员的选拔和任命公正合理，激发官员的积极性和责任心，维护国家的稳定和繁荣。皇帝也批准了这个奏本，并要求相关部门执行。吏部和兵部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，认为宋乔年的奏本体现了对国家的忠诚和对公众的公正评价，建议皇帝予以采纳并实施。

西门庆看到邸报后满心欢喜，他拿着邸报走到后面，对月娘说：“宋道长的本子已经下来了，已经保举你哥哥升为指挥佥事，现在是管屯的官职。周守备和荆大人也都有奖励，将要转任副参、统制等职位。我现在赶紧派人去请他来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。”月娘说：“你派人去请吧，我让丫鬟准备些下酒菜。我就是担心他这一上任，也需要银子打点。”西门庆说：“没问题，我借给他几两银子就是了。”

不一会儿，吴大舅被请到了家里。西门庆把邸报上的旨意指给他看，吴大舅连忙向西门庆和月娘道谢，说：“多亏姐夫和姐姐的扶持，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重重报答，不敢忘怀。”西门庆说：“大舅，如果你上任摆酒宴没有银子，我这里可以兑些给你用。”吴大舅又作揖道谢。

于是，他们在月娘的房里安排了酒宴，月娘也在旁边陪坐。西门庆让陈敬济把邸报全抄了一份，给吴大舅拿着。然后，他派玳安拿着帖子和邸报去荆都监、周守御两家报喜。

这正是：不需要花费心思去雕琢石碑，路上的行人口口相传就是最好的碑文。这句话意味着，吴大舅的升官和西门庆的帮助，已经赢得了人们的赞誉和传颂。